一切都是捕风

【翻译】园丁的忏悔 (一发完)

简介:没有哪一方赢得了战争。一个忧郁的伏跟着哈利,期望着事情能够改变。

The Gardener Repents by Cheryl Bite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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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性很强的一篇(翻得半条命快没了)

不是很好懂,要注意细节的暗示隐喻,还有圣咏的歌词(我尽力做到押韵了,真的,尽力了)

注释和译者个人的理解会另外发(要整理下头绪),先试着自己读着体会一下...?

照例求评论反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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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gm我的执念虽然文里有还是提一下:sans day carol和coventry caro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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园丁的忏悔



他驾车离开墓园,先向南开,后又转向东边,眉微微皱着。他意识到我在监视他,但话说回来,他总是能察觉到。对他而言,我就是一个急于摆脱的头痛。

我在沉默中跟着他,欣赏着他驾驶的模样。他错过了很长一段学习的时间,但现已经开得这么好,这么流畅了。只是在偶尔换挡的时刻,动作还有些笨拙。他的专心致志,他修正一个错误时轻微的皱眉,都在给我的妒火添柴加薪。我嫉妒那根变速杆,嫉妒他的教练,嫉妒他在我的缺席下学会和做成的一切。

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后,车流停滞了。一个表情阴沉沉的条子指示我们转道向西。他浑身都湿透了。我饶有兴趣地注意到了他戴着的那顶荧光黄的羊毛帽,上面绣着“警察”的字样。这些日子,他们真是一点尊严都不讲究了。

风景开始变得荒芜起来。山丘上列着一排排小树,圈在防兔护罩里,如同一群向战场行军的火柴棒士兵。我向种植他们的那位数学家寄予同情。园艺是一项令人沮丧的艺术:太温柔,太微妙,太过缓慢了。

我曾是人类的铁匠,并非园丁。我更偏爱大块的金属,简单的物件,只需加热,击打。断裂了,总可以修补;磨损了,也不难找到更多的替代品。

我改变了我的想法。但因在关怀栽培这方面经验的缺失,我没有意识到的是,总有些时候,一个人的想法是无法扭转的。

亡羊补牢。他知道其中有几分真诚。

一个朱红色的饲料桶在石灰岩之间闪着光,如同一个灯塔。他汽车的噪音惊动了那些混色的绵羊,它们红色的后背朝向我们,掉头蹦跳着逃开。格兰芬多公羊,我怀着冷峻而良好的幽默感想道。它们在一瞬间被笼盖住山峦的浓雾包裹住,消失在密不透风的沉闷凝滞之中。雨水猛烈地打在挡风玻璃上,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旁观者正用水桶往车上泼水。英国的圣诞永远是忧郁的。

我注视着他,我的柏拉图口中的半身,我的海伦,生命造物的奇迹,如此美好,我需要感受他的皮肤滑过我的皮肤,他的发丝应该由我轻抚,他的躯体如此柔软舒适,还有那双眼睛,啊,他的眼睛!

然后那光显现了,它是不可思议的奇迹,是那种一个人渴望死于其中的美梦。我们驶入其中。

很显然他对修道院很熟悉。他从正确的入口开进来,准备好了付给机器的零钱,准确停在划出停车位的圆木之间,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大堆大衣和围巾。他把自己裹得一层又一层,本该看上去很滑稽。他穿了一件德国军外套,喉咙处露出了红色的围巾,脸深深埋在里面,看不见鼻子以下的部分。

我想哼笑一声。但看着他支棱到围巾外、在风雨中更加狂野的黑发,此时我唯一想做的,就是触摸它。

通向修道院的小径是一条被妥善料理的奶油色砾石路。他从幽暗的树下踏过,头低着,一如既往的邋遢,但不知怎么的却并不显得凄惨可怜。只有上帝知道,我一直以来都在等待着,祈祷着,“让他变得凄惨可悲吧,让他变得丑陋难看吧,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自由,才能拥有宽心放手的释然和自己永远也无法去爱的觉悟。”

转过一个拐角,修道院映入眼帘,在一片废墟中显得尤为庄严。他突然止住了脚步,毫无缘由地抬头看向一块布满青苔的峭壁。一只灰色的松鼠在发出絮语的树枝间自在地跳跃,它的尾巴显而易见比这只动物自己更加聪慧。

他在微笑。即使他的嘴巴藏在了围巾后面,但从他的眼睛和双颊我能看的出来。突然间,我升起了打碎什么的渴望。

他轻松地在废墟间行走,穿过曾是修道院地板的漂亮的绿草坪。尽管他在一面面破败的墙构成的深陷峡谷中游荡着,很明显他清楚自己要去哪里。我注视着,在最后,他走进了一座高耸无比的塔底部的一个小小的石盒中。他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,仰头直直望着塔的尖顶。他的脖子向后弯曲着,带着那份他向来拥有的柔韧之美。接着,他仰面躺倒在潮湿的草地上,四肢舒展,犹如一个死人,然后什么也没做。

一段时间过去了,我变得好奇起来。在外面看,这座塔还不错,但我依然溜进了他的脑海里,想知道他看见了什么。如果他感受到了那轻微的动静,他没有以任何方式回应。我不再惊讶了,我们的视线共同穿过这座塔,向上凝视着,仿佛它是某架巨型望远镜。

漆黑多节的砂岩上厚厚地覆盖着苔藓、蕨类和黏液,在我们上方升到难以想象的高度,令人惊叹地超过了任何普通建筑的规范限度,而这仅仅是修道院的第一层。在那之上,塔仍在向上升去,升去,最终休止于一个浅蓝的圆圈,仿佛上帝的眼睛。

他就躺在那里,单纯地躺着。在象形文字般晦涩难解的寂静中,他除了眨眼外毫无动作。他的脸因为地心引力看上去些许臃肿,而我无望地抓住了这根丑陋的稻草,又再度汩汩沉没了下去,第一千次地爱上了他。我无法吐出哪怕一句嘲弄,胸中只有一种强烈的冲动,要保护他不受任何假想敌的伤害。

(“你从没爱过任何人。”他怀疑道。

在我吻他的时候,我说:“我在弥补我错过的时间。”)

我们的时间就在茫然愣神中溜走了。在熟悉极了的无助与挫折下,刺痛让我再次振作起精神。我再次偷偷钻进他的脑袋。这不够。我必须和他谈谈。如果他结束了他呆滞的出神遐思,并开始像个正常人类那样行动,在灯光完全熄灭之前,他会需要一把手电筒来照亮回到车子的路……

许多脚步声接近了,伴随着聊天声、大笑声以及小孩子们讨厌的尖声叫喊。他完全没动。幸运的是,他们从中堂的另一边经过,并没有打扰他,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地看着小蜡烛的一团团火焰摇曳着隐入黑暗。

不久,他的眼睛乍然睁开。整齐一致的咏唱声从修道院的另一段传来:

哦,冬青树结出了一枚浆果,煤炭一般黑黝黝,

玛丽生下了耶稣,用死拯救所有。

玛丽生下了耶稣基督,他是我们的救主,

绿林里的第一棵树啊,是冬青一株。【1】

他似乎很喜欢这歌声,不确定地站了起来。在解开围巾,掸掉上面的蛞蝓之后,他大步走向唱诗班,但一看见蜡烛的火焰就停了下来,凝视着,倾斜着头,口微张。他没试图靠近。

对了,我的机会来了。当他处于这相对浪漫的气氛,被黑暗、音乐和小鬼们包围的时候,我会在附近现出形体,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声明:“你知道的,我很想你。”我实施了显形的那部分,正准备轻轻走上前,就在那时候,该死的唱诗班,在这个市场上流窜大量美国圣诞主题曲的时代,出乎任何人预料地唱起了考文垂颂。

睡吧,我幼小的孩子,

别了,别了,睡吧,睡吧。

噢,姐妹啊,我们该怎样

使这一天存留,

我们为之歌唱的可怜的幼童啊,

别了,别了,睡吧,睡吧。

希律王的怒火燃至四境

他在今日下达了命令

要派遣威武的士兵

将所有的孩童都屠尽

可怜的孩子,这悲哀是我,

为你,为将至的别离,

此后的日夜里,

再无歌唱和言语。

别了,别了,睡吧,睡吧。【2】

他的脸上露出了短暂而极度的震惊,就像他母亲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朝他大喊“年轻人,你的卧室就是个垃圾堆,立刻上楼去打扫干净”。这很糟糕。更糟的是他稍后的神情。他显见地吞咽了一下,然后绷紧了下颚,直到脸上的肌肉凸出,像高尔夫球一样。他的嘴唇消失了,而我没精打采地想,为什么一个人在做出这样的表情时还如此富有魅力。

接近他的希望如同一张圣诞贺卡,自觉地折叠起来,回到信封里,默默等待着来年。

我转身,想把他留在这儿,但发现自己做不出这种事。我不能离开他,我能吗?我无法将他留在这黑暗中,孤零零一人。他的身前是光,是儿童,是歌唱;他的身后是峭壁,是废墟,是被克伦威尔和亨利八世的鬼魂无缘无故夷为平地的地方,数十年来的专家们的工作被粉碎了,只因为一个混乱的妄自尊大者对一个教条的狂热偏信。【3】

是的,培育是一门很难的艺术。尤其,于我而言,可能太难了,也太迟了。总有些时候,一个人的想法是无法扭转的。

也许这种妥协,这种不作为,是我现在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情。

我站在回廊里,一个穿着黑袍的假冒的僧侣,徘徊着迟迟不去,凝视着他凝望别处的身影。


fin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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